“最开始,你是为什么要去边境。”宋杳问。
江宴白看了她一眼,片刻后转过身子站在她面前。
宋杳坐着,他站立着,这样瞥视她时还挺有气势,但一张口他就暴露了他自己的脾性,“装什么傻,故意惹我生气?”
“最开始是为了我,”宋杳不在意他的态度,“现在是想报仇。”
“你现在,已经无法扛起这身衣服的使命了。”宋杳看着他的眼睛,平静的说,“满心戾气的话,他们不会再要你。”
江宴白愣了愣,他很快抿唇转回头不言不语。
很快发生了一件事情印证了这句话。
宋杳陪江宴白散心,他还是这么大手笔,事事观察她的态度,她看中的他都包下来全买,叫人送回别墅。遇到没眼色的人却没在上脚踹过,身份不同他变得自律了很多。
从里面出来,恰逢遇到一个骑着电动车抢包的毛贼,被抢走包的女人在后面尖叫抓小偷,宋杳还没反应过来,身边的江宴白已经不见了。
他的奔跑有特殊技巧,过障碍顺畅无比,跟游戏里的跑酷被具现化了似的,追赶的速度竟然比骑车还要快,路人看到都会被震慑到的程度。
宋杳当然比不上他,让司机开车追赶,在一个巷子口她找到了江宴白。
他将人按在地上挥拳揍他,眼睛都红了,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暴怒的气息。
“江宴白!!”宋杳呵斥出声,声音穿过空气笔直的刺进他的耳中。
他顿了顿,强迫自己停下动作,平缓了自己一会儿,捏紧了拳头停下来。
毛贼眼角青紫,嘴角往下流血,已然吓得瑟瑟发抖,裤子一湿竟然吓尿出来了。
这个男人的速度太快,直直将他从车上扯下来重重摔在地上,这是人类该有的力量吗?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对上了他充满杀意的眼睛,红的像一头野兽。
“再也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。”毛贼重复这句话,动也不敢动,涕泗横流。
江宴白极尽克制,手放下抚了一下毛贼的领口,毛贼哆嗦了一下,听见他说:“干点什么不好…看你四肢健全的,一点不知道上进。”
他的表情很平静,毛贼连忙道歉,不住点头,“是是是,我以后一定找工作!”
宋杳刚才报了警,这会儿警车鸣笛到了现场,上了手铐把毛贼带走。
“看你这个状态,这才是你恢复训练没通过的原因吧。”宋杳仔细看了看他,“你是想毁了你自己吗?”
江宴白站着没说话,垂头听宋杳说话,抬眼看她时欲言又止的,神情有一分无措,竟有些可怜。
宋杳说的没错,恢复训练时他按照流程跟人切磋,他没控制好自己,差点伤到了战友。
如果不是他爹跟人求情,说再调整一段时间,他早已经被调去了后勤。
江宴白的手在颤抖,颤抖的程度是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。
这是全身血液被刺激,下意识生出的亢奋的结果,如果刚才宋杳没有喊停,可能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。
江宴白顺着宋杳的视线看见了自己的手,他握住手腕但没什么用,他顿时急了,他急于证明自己的心态没问题、证明自己的身体也没问题。
宋杳双手并用握住他的手掌,“人越急越做不好一件事情,我认识的江宴白虽然没耐心,可认真做一件事情时又像狗皮膏药,温吞的甩不掉。你现在这样急于求成,不像你了,你的朋友们也不希望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吧?”
江宴白狠狠擦了一下眼睛,反手握住了宋杳的手。
“你还有机会,你想报仇,那你就要有耐心。且永远不能将复仇放在第一位,你的战友们都是英雄,你也是,你要跟他们并肩而行,他们为什么穿这身衣服,你又为什么穿这身衣服,我相信答案早已经不是我说的那样,不是吗?”
或许最开始江宴白是争强好胜,想赢得宋杳的心才去了边境。可这么多年过去了,人哪有一成不变的,他绝非简单的因为情爱才坚持下来。
江宴白哽咽的回答:“保家卫国,天下无毒。”
这句话的使命感,一如当年宋杳在江宴白留给她的手机里,看到那句代号时的心情一样。
那时候他不懂事,设置的代号就是‘天下无毒’这四个字,这是牢牢印在他的心里的,他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中,他本就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。
宋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凝视他的红通通的眼眸,爱恋的轻吻他的脸庞。
不夹杂任何私欲的一个吻。
此后的一年里,宋杳刻意训练江宴白的忍耐力和耐心,他们一起捡麦子、一起给复杂的画上色、一起到乡下帮助普通的农民除草种田浇水、一起体会最最普通的民生。
她引领他变得心平气和,他有了明显的变化,不过这除了在床上。
他还是那么急躁,但好歹懂得照顾宋杳的感受,总是问‘可不可以?’‘、’好不好’、‘行不行?’,更令人直白到气恼的问题也是有的,他会问‘痛不痛?’、‘这里呢?’、‘舒服不舒服?’非常符合他的性格特种。
他的手掌力气很大,经常过了好久后腰还留下的有他的手印,像想生吞了她一样。
宋杳时常有错觉,感觉自己快被他顶撞的散了架。
将近一年半的修养,江宴白终于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,过完年之后他就走了。
宋杳跟他其实大部分时间是联系不上彼此的。
半年之后,江宴白始终没有什么假期,但是能通电话。
江宴白说:“阿杳,你不要等我,我能给你的只有无尽的等待和伤心,就像我妈妈当年吃过的苦,我没办法管当年她的选择,但是你,我不愿你也这样。”
江宴白又说,“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,不要委屈你自己。”
“只要你过得开心,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。”
宋杳说好。
江宴白顿了好一阵子,最后低低说了句我爱你,就匆匆挂了电话。
没想到他学会放手和成全,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。
江宴白觉得,他的生命再遇到宋杳之前和遇到宋杳之后,是两端完全不同的人生,他对她的爱意已经不仅仅是爱情,更有感谢和珍惜。
他喜欢她的时候,发了疯的想占有她,她越反抗她拒绝,他越不甘心,他想要得到的东西,还真没有得不到的,他狂傲的要死,理所应当的觉得宋杳就该喜欢他。
他嫉妒她身边的每一个男人,也介意能跟她呼吸同一片氧气的所有人。
那时候他是自私的江宴白。
而现在,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否是对的,是否会让自己后悔。
他还是很想拥有她,但他懂了‘想’和‘能’并不是同一种东西,这世界上不是所有想要的都能拥有。也知道了不是只有他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。
他能得到,然后呢?
让宋杳受伤么?
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死了。
替朋友复仇之后他会心甘情愿的退役回家吗?
他扪心自问,他觉得自己做不到。
他每每午夜梦回,都能想起来那天拿着枪朝他射击的那个四岁孩童,那一瞬间他感到恐惧和憎恨,可他还是放不下,在家里这边生活的这些日子,没有一天他不想边境的那些人该怎么办,如果每一个缉毒警都觉得少了自己一个没关系,那那些普通的孩子又该由谁去保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