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
黛云软披着一身月光回到半山腰的小院时, 嵇桑子已经在亭中等候了半晌。
“雪翰，你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热水吧。”黛云软见嵇桑子有话要说, 便将雪翰遣去了别处。
嵇桑子是准备向黛云软辞行的。
“云软, 你的脸已经大愈，只要坚持内用外敷，痂痕剥落后的新肌很快就会与原本的肤色相协。如今我也该功成身退了, 终于可以向世子交差了。我想，明日一早便进京向世子正式辞别。”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。
怎么说嵇桑子也是自己的恩医，黛云软忽然有些不舍, “嵇师傅你这次离开帝京，会去哪儿？回幽州定北侯门下吗？还是骖风驷霞，悠然采药去？”
“定北侯那儿我就不去了。当初裴世子匆匆从北地将我召回, 而我又误了回幽州的归期。恐怕王勖那边已经对我的去向生疑了。”
“都怪我, 若非我总是不辞而别，也不会延误师傅你的时间。”黛云软引咎道。
“嗐，不知者无罪。放心吧，我离开前, 就吩咐过留守在幽州的医徒了, 若三个月内仍不见我的人影，就让他们直接出发去蜀地的西羌药谷与我汇合。”
“西羌药谷？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地方？”黛云软感到好奇, “虽然这些年从未有机会入蜀, 但我母亲却是川蜀之人, 所以幼时在她的帮助下没少通过堪舆图熟悉蜀中地理，我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那里了......”
“西羌药谷位于禹帝之故里，山陬绝壁之内, 鲜少有汉人踏足, 也难怪你闻所未闻。连我也是年少时有幸随先师进山谷采药才偶然得知这一世外宝地的。”
“我知道嵇师傅游踪甚广, 总是不辞辛苦出入于深山林莽间寻觅仙药，却不晓您年轻的时候还走过千仞陡峭的蜀道。”
月下竹影扫阶，雕阑外一蒂蒂绣球花，似滚雪抛琼。嵇桑子索性在凉亭中坐了下来，与黛云软长谈，“云软啊，你我有缘，我也不瞒你说，其实我从小也是在蜀中长大的。只不过后来经历了师门之争，为了躲避手足的残杀，才不得已远走他乡。所幸，逃难途中得到了广陵王裴棣的庇护，隐姓埋名苟且活到了今天。虽说往事不堪回首，但时过境迁，人走茶凉，曾经的恩恩怨怨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。我想，现在回去应该也不会有人守在蜀道入口等着索我命了吧？”
嵇桑子话末的笑声里夹着三分无奈，三分嘲弄和四分释怀。
“难怪过来人常道，往事如云烟，浮生若幻梦，曾经举足轻重的事情，十年之后都只是一碟碟下酒菜。”黛云软也随嵇桑子坐在了石凳上，“不过，就此刻的我而言，我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学会很好的去处理告别的情绪。”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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