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许墨醉眼朦胧，看向黎糖。</p>
黎糖张了张嘴，终究还是未曾只言片语。</p>
说什么呢？</p>
好？</p>
自欺欺人！</p>
不好？</p>
她又怎么忍心让张师兄再次感伤？？？</p>
不愿骗人，也不愿让张师兄知晓实情，终究也只能沉默寡言。</p>
张许墨看着黎糖不说话，便再次瞬间红了眼眶。</p>
慢慢的，泪珠滴滴落下。</p>
张许墨斜靠着，仰望着天。</p>
仿佛从耳垂边落下的，黎糖就不能看见。</p>
“这老天爷，可真是不公平……”</p>
良久……</p>
张许墨沙哑着嗓音，嘲讽着说道。</p>
黎糖看着这一幕，不由得红了眼眶。</p>
“我知道齐战回到京都后，就知道他定然要开始向皇上求亲了！”</p>
“于是便开始收拾行装，我怕昌珑郡主难过，又想着，是不是齐战跟栩儿公主成亲，翡翠就能放下了！”</p>
“然而却等到了栩儿公主和亲的消息！收好的行囊便又放下。”</p>
张许墨回顾那段时期，心情一直在不停的上上下下跳动。</p>
因为等到昌玉公主和亲，所以他颓废了。</p>
一次为好兄弟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而感到悲伤，一边又祝福昌珑郡主能抱的心上人而心生祝愿。</p>
只可惜，最终等来了昌玉公主和亲，齐战前往南州的消息。</p>
后来……</p>
因为与京都隔了一段距离，原本早已成亲的翡翠公主的信息居然才传过来。</p>
“我知道她要成亲的消息后，开始收拾行装，想着，怎么也得送她出嫁。”</p>
“还没出发，又收到另一个信笺，她已经嫁为人妇，对方是华阳伯府的公子……”</p>
张许墨想想依旧难过，所爱之人，嫁为他人妇，此生，只怕不复相见……</p>
终究是错过了……</p>
“这世间的缘法，大抵是我未曾出家，所以怎么也参不透。为何总要出现那么多的心爱之人心中另有她人？？？”</p>
“如果可以，不能恰好两情相悦吗？倘若郡主也喜欢我，哪怕如今一身清贫，我也想试一试的……”</p>
“只可惜，终究是我太过胆小懦弱，也太过在乎自己的那一点脸面，以至于，最终什么也没得到！”</p>
张许墨叹息，一口一口的酒闷得他满脸通红。</p>
双眼迷离的看着天上的漆黑，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归属。</p>
“小师妹，你和阿儒，一定要好好的呀……”</p>
见识了太多人间悲惨，如今惟愿身边人都能过得幸福，如此，他也才能心生安慰。</p>
“等你们成亲了，我一定会回京都的，再见一见昔日的同窗，如此，也好过终日在这个小镇上蹉跎一辈子……”</p>
张许墨是不打算离开这里了，往后余生，只怕注定要在这里与这些孩子们相守。</p>
不娶妻生子又何妨，这里的孩子，若是能有一两个孝顺的，他的后半生也不会太难过。</p>
日子总会好起来的。</p>
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贫穷，无非是比这个再难一点。</p>
况且，他的贫穷，不过是心中那一点仁善让他见不得人间疾苦，所以哪怕自己已经过得不怎么样了，依然想着为那些贫苦人做些什么。</p>
这一天晚上，张许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，黎糖就静静地听着。</p>
原本想来这里缓解心情。</p>
没想到走了一趟，心情越发的糟糕了。</p>
黎糖在这里待了三天，亲眼看着这里的孩子们吃得饱穿的暖。</p>
也亲眼看着张许墨站在教室里上课。</p>
大抵是对阿爹的崇拜，再加上阿爹教过一段时日，黎糖隐隐从他身上看到了阿爹教学的影子。</p>
黎糖忽然很感动，长大后，我就成为了您！</p>
师兄们哪怕过得再怎么不如人意，却依旧在努力的做着自己。</p>
向着阿爹的心愿出发。</p>
虽然阿爹有生之年，大抵是看不到他心的宏伟愿望，但是，他的弟子们，都在努力的帮他完成心愿。</p>
并且，他的弟子们，心愿如他一般。</p>
惟愿倾尽所学知识，倾囊相授，助东陵再无目不识丁者……</p>
“刚来就要走，何不如不来！”</p>
张许墨情绪低落的送黎糖离开。</p>
两人也没有急着上马，一路上张许墨跟着黎糖一起往城郊走去。</p>
如今积雪融化，虽然并不是所有的积雪都融化干净，但是路途中也并不像来时那么艰难。</p>
“我若不来，师兄风寒只怕还得继续一段时间。”</p>
黎糖没好气的说道。</p>
这人，得了便宜还卖乖。</p>
这是想她再多留些时日，帮他再上几节课呢！</p>
“你这丫头……”</p>
张许墨没好气。</p>
也知道黎糖在开解自己。</p>
“我听说……”</p>
即将到达终点，也即将分别。</p>
张许墨忍了几天的欲言又止，终于还是说了出来。</p>
“我听说文俊兄双腿……”</p>
张许墨终究是说不出口。</p>
语气略带些许哽咽。</p>
黎糖没看他，看着远处泥泞的小路。</p>
看着远方斑斑点点未融化的积雪……</p>
明明初春应该春暖花开，可是这会儿的寒风凛冽，让他们忍不住哆嗦。</p>
春寒料峭都比不过如此……</p>
“马师兄的双腿废了，是福吉长公主废了的。”</p>
黎糖直截了当的说道。</p>
那些听说而来模模糊糊的消息，让张许墨胆战心惊。</p>
黎糖也不想他日日担忧猜测，所幸全都说了出来。</p>
“马师兄如今已然离开了京都，说起要走遍东陵的三山四水，吃遍各地美食。”</p>
黎糖努力说一些好的方面。</p>
“他可曾是咱们班最有望跟紧黎薄雾师兄的步伐，金榜题目的那个人呀！”</p>
张许墨哽咽。</p>
此刻恨不得双腿废了的那个人是自己。</p>
也不至于看着人才流失……</p>
马文俊，那是太傅嘴上不说，心里当成亲传弟子之一的人啊！</p>
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金榜题目，没想到，最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。</p>
黎糖并没有再继续跟他探讨。</p>
她知道，下一步，就该联想到马翡翠的婚事上去了。</p>
都已经那么难了！</p>
就让他抱着马翡翠会快乐一生的想法好好度过余生吧！</p>
否则，本就凄惨，再联想到身边那么多人的悲惨，只怕余生都要各种折磨自己，永远也走不出此刻的困境。</p>
有时候，无知也是一种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