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我所料,一直到上岸之前,我们再没遇到海兽袭击。
两个人的静谧在登陆的那一刻就随风远去了,多年后回想起来,只能说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此刻已是晨曦初现。海平面上,第一缕金光自身后平平地射过来,触到青衣少女的腰间,又继续向上,攀附上她乌黑的发丝,一寸一寸地嗅着,进而,才恋恋不舍地穿过她,照亮了整座岛。
船头碰到岸边浅滩,回振了一下,我往后晃了一晃,抬起木桨,插进泥沙中,权作简单的固定,然后示意她上岸。
跳到陆地上,我把小舟也拖上岸,弯腰抓着船的两边边框,一下一下地用力,拖出一条湿漉漉的痕迹。一边运动,一边想着,找什么理由让青衣少女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,为自己接下来的探索增加一点保障。
我把船拖到离岸边三人远的地方,拐个弯,横着卡在一块石头后面。我向前踢了一脚,感觉这个距离已经足以让小舟不至于自己随着涨潮滑落到水里飘远。毕竟,得到力量后,届时我要离开岛屿,说不定还要用到这叶小舟。
就在这时,歌谣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。
“安清。”
这是她第二次主动叫我的名字,我有些惊讶,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,顿了一下才回答。事实上,整夜的漂泊中,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与寂静,两个人相对无言,应对海兽怪鱼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两三个词,分配一下她左我右的攻势而已。如果不是我挑起话题,她总是闭紧粉唇,安静到像一具东方版本的石膏维纳斯,面上是十足的平静安适,仿佛常年不曾说话。和眼睛相比,她似乎把嘴当成了多余的五官,从不主动表达观点,守口如瓶。
在我的帝国,有波斯人信仰的拜火教,他们说,宇宙万物都是由小小的原子组成的。如果这么说,青衣少女的眼睛,就是装了亿万个原子,碎裂的,纯黑的。
“果子可以吗?”
“什么?月舞,什么果子?”
我转过身去面对着月舞。这是绅士们教给我的礼仪,平日与人交谈时,眼神要落在对方周身,表示专注。显然我对面的少女没有遵从这一点,连讲话都没有把语义清楚。她惜字如金,眼神绕过我,落在我背后的海面上,整个人反射着不属于她的阳光,金灿灿的。
“你说,想要一些吃食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我终于想起了我见到她的第一句话,我是这样说的。但那只是我当时的搪塞之词。这一夜里,经历了那漫长的、极为真实的噩梦,我早已忘掉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谎言。但是,此刻这却是极好的借口。我正想着如何跟着她才不至于让少女生出疑心,现在她主动带我去摘果子,正合我心意。
“谢谢,那真是太感谢你了。”